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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0/11 9:29:00

今年8月19日是第五个“中国医师节”,为致敬医者,韩红基金会采访了各省(市)培训基地的老师及学员代表,推出《扎根乡村的微光》系列文章,让“背后的故事”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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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岁的*慧芸看起来开朗外向,如果不聊工作,你会觉得她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可说起工作,你会发现原来她也有很多烦恼,但这些烦恼却同时伴随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激情。

这种感觉与她从事医生这一职业的过程奇妙地一致:从悲痛中出发、遭遇失望,而后,变成奋力的行动者。

*慧芸出生在广西农村,80年代初的中国农村仍深受贫困所扰,*慧芸很小就目睹了同村人因病带来的苦难。

“那时候农民挣钱真的太辛苦,只要还能干活,有病都忍着,直到实在病得干不动活了,才去村里便宜的个人小诊所抓点药。乡卫生院是农民们能去的最高医疗机构,到了那儿,病能治好就治好,还治不好就不治了,稀里糊涂地回家,最后连因为什么病走的都不知道。”*慧芸回忆。

*慧芸有个特别疼爱自己的姥姥,72岁那年发现乳房流出脓液,去乡卫生院看后开了点药,回家后一直不见好转,不久就去世了。

那时*慧芸刚读小学,开始只听妈妈说姥姥病了,再听到姥姥的消息,就是人已经去世了。

“姥姥对我们特别好,每次攒点钱就会给我们小孩子买好吃的。现在推测她应该是得了乳腺癌,但那时没人懂。”多年后,已是云南省个旧市妇幼保健院儿科副主任的*慧芸回忆起姥姥,依然失控哽咽。

姥姥的猝然离世,让*慧芸立志长大当医生。

初中毕业留影,前排左五为*慧芸

高考时,*慧芸顺利考入广西右江民族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儿时从悲痛中萌发的理想,似乎已步入现实。

怀揣着医治苍生愿望的*慧芸,大学实习时才对“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的医学谚语有了真实深刻的认知。“当你真正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时,才明白,太多疾病是现代医学技术无法治愈的”。

就在*慧芸暗自失落之际,一位再次引导她人生方向的人出现了。

“他是我实习时的带教医生,是个残疾人,腿跛。每天查房,他都会跟患病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交流。我记得当时有个患乙脑的孩子,8岁,住院时几乎已经瘫痪了,他每天都教这个孩子做康复,同时教孩子的父母。那个孩子因为脑瘫不会说话,但每次这个医生跟孩子说话,你都能从孩子的眼神中看到听懂的样子,后来这个孩子居然可以慢慢练习着走路了。”

这让*慧芸理解到:医生并不能治愈所有病人,医生的价值,是以赤诚的仁者之心和医术去降低病患们的痛苦,并陪伴其一起创造希望。

*慧芸决定,做一名像他那样的儿科医生。

查房,给小患者听诊

年毕业,*慧芸进入广西那坡县妇幼保健院,成为一名儿科医生。那坡县经济不发达、少数民族较多,*慧芸面对的患儿问题很多是父母知识不足所致。

8年后,她又来到丈夫的家乡云南个旧市,担任个旧市妇幼保健院儿科医生。作为县级市,个旧的经济情况比此前工作了8年的那坡县要好。

“但两个地方存在的问题并没有太大不同,家长认知不到位、医院设备落后、医生水平不高等困扰是一样的。”*慧芸说。

一个两个多月孩子的死亡让*慧芸心痛至今。

一对年轻夫妇背着刚刚两个多月的孩子来看病,从家走时孩子只是有点发热,但因为年轻夫妇不懂两个多月的孩子尚无法自主抬头,孩子趴在大人背上口鼻被捂住,到医院时才发现已经窒息夭折了。

“孩子父母伤心得不行,我们也伤心得不行。”*慧芸回忆。

落后地区,很多年轻人早早结婚有了孩子,但自身阅历不足加上知识欠缺,在孩子的健康养育上存在很大盲区。每当类似事件出现,*慧芸都觉得格外着急。

近年,随着孩子家长认知水平提升,这类问题正在逐渐减少,但与此同时,医院设备落后和医生自身能力局限问题却愈发凸显出来。

“现在我最大焦虑是面对重症患儿的无力感。”

五年前,有个新生患儿入院时呈现*疸症状,当时怀疑是脑膜炎,需要做腰部穿刺确诊,但*慧芸和同事们都不会操作腰穿,医院也不具备检测抽取物的能力,只能从外面请医生做腰穿,但做完腰穿后又得知脑积液抽取量不够支持检测,最后孩子只好转院。

“心里对这件事一直有很大遗憾。”回忆这段,*慧芸不断叹气。

虽然业务水平亟待提升有目共睹,但*慧芸所在机构的医生职业生涯几乎只有两次获得长期培训的机会:晋升中级和高级职称时的晋级进修。

除此之外,偶尔的培训主要是学习一些新业务、新标准,时间短,且主要是理论。

“比如如何使用呼吸机,都是理论学习,但在真实临床中,病人情况是千变万化的,那些标准化的理论很难指导到真实需求。”这让*慧芸很苦恼。

年,*慧芸准备晋升高级职称,到医务处了解培训信息时,得知韩红基金会有个“基层新生儿科医生培训”。看到培训地点在北京,培训内容除了理论还包括实践,*慧芸赶紧报了名。

北京的培训,让*慧芸如上层楼。

为暖箱中的早产儿听诊腹部肠鸣音是否正常,评估奶量

作为新生儿医生,最先要考虑到的,就是意识到生命之初的娇嫩,从而力图施以最具保护性的治疗手段。

过去在用肺表面活性物质治疗新生儿相关疾病时,*慧芸只会以创伤大风险高的插管方式实施,医院——医院,*慧芸学会了微创操作;以前,*慧芸和同事们为新生儿注射都是以静脉注射为主,而培训中学到的脐静脉置管技术,减少了以前反复打针给新生儿带来的痛苦,同时减少了对外周血管的刺激,为病情严重的新生儿早产儿以及低体重儿提供了更好的保护。

“有些技术还需要配套的设备,我打算学好后回去申请,看看单位有没有可能再配套上设备。”*慧芸计划着。

作为女医生,除了学习先进专业技术,医院积累的丰富临床小技巧也让*慧芸如获至宝:将纸尿裤放冰箱医院不常储备的冰帽;在为新生儿拔胃管时,先向管中注入一毫升空气,这样胃管可以从婴儿的胃壁上主动脱落,避免损伤胃表面粘膜……

新生儿机械通气知识的笔记

聊起未来会不会随着医术提升考虑跳槽,*慧芸笑着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所在的保健院为了防止医生跳槽,规定医生每外出培训一个月要对应承诺回来服务三年,来北京之前,医院签了回去服务九年的承诺书,“违约的话要交一大笔违约金哟!”*慧芸爽朗地笑说。

尽管北京的学习让*慧芸对未来有种摩拳擦掌的冲动,但谈起自己孩子未来的职业选择,她连连摇头:“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以后当医生,太累了。我们大学同学群,所有人都不希望孩子以后当医生。”

虽然专业水平和临床经验都在不断提升,但*慧芸内心的忧虑也在与日俱增:“特别怕自己治过的孩子以后有什么问题,家长们回来找。”

这种担忧加上本身的工作压力曾让*慧芸竭尽全力去工作,一度每天写病例写到凌晨三四点,直到身体报警才开始调整。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一个是能救治更多患儿,另一个是给自己的,希望能平平安安干到退休,不要有什么风波。”

工作17年,*慧芸几乎没休过长假。夜班理论上是早8点下班,但每次都会因为处理病人紧急情况、交接班、完善医嘱等等延迟到接近中午才下班,回家往往休息都不足,陪孩子的时间和精力体力都极有限。

*慧芸的孩子今年十岁,生活在云南的一家人还从没在云南旅游过,“最远就是跟我回过广西的老家,陪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慧芸日常接诊的患者中,超过一半患儿家庭来自农村,从农村走出来的*慧芸,以超负荷的工作状态践行着年少时的梦想。

医生,曾是*慧芸儿时的理想,在这条理想之路上,她已奋力前行了很多年,但也正是“医生成长之难”,让她今天不愿自己的孩子再走从医之路。

期待有一天,“*慧芸们”可以乐见自己的孩子同样成为一名医者,而这个转变,需要整个社会的共同努力。

“最难受的是,自己用尽全力,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孩子最后还是走了,可是孩子家长没怨我,甚至还会感谢我的努力,那时的心情……特别愧疚……特别愧疚……”最后两个“特别愧疚”,陈龙隔了很久才说出来。

时间悲伤而沉默,两三分钟后,面对“你这样流过泪吗”的问题,陈龙顿了顿,低声说:“从没让孩子看到过。”

他说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九岁。

41岁的陈龙是医院新生儿科的医生,身材不高微胖,跟陌生人交流略显腼腆,憨厚淳朴的形象与人们惯见的医生不太一样。

年,毕业于贵州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的陈龙回到老家,医院。

学临床的男同学大都希望进入骨科或外科,“这两个科好象更符合男生的性格和形象。”但在各科轮完一遍岗之后,医院根据科室人员需求和陈龙耐心细致的性格,把他分到了儿科。

年,儿科再次细分调整,见没人愿意到针对出生28周内患儿的新生儿科,好脾气的陈龙主动表示“那我去吧。”于是,他又来到了新生儿科,工作至今。

年,去双龙卫生院义诊

陈龙性格淳朴,工作兢兢业业,他总是希望倾尽所能把每个患儿都健健康康地送回到家长身边。

但也正是出于这个美好憧憬,让陈龙对一些“意外”有着深刻感触。

大约在、年左右,医患矛盾进入一个高发期,患儿家长对医生的不信任感骤增,医生们普遍进入到一个非正常的“紧张”状态。

一天半夜,科里收治了一个昏迷抽搐的三四岁患儿,情况很紧急,医生按正常操作进行检查诊治,但很快,孩子就病情加重去世了,孩子父母不依不饶,从骂人上升到动手,一哄而上将抢救医生打伤。但从随后调查中才知道,孩子送医院进行治疗,情况加重才转过来,但父母却隐瞒了之前的诊治情况。“我虽然没被打,但内心的委曲是一样的。”陈龙说。

同院另一个科的主任,性格开朗豁达乐观,日常特别乐于跟大家交流专业技术经验,退休前不久遇到一次医患纠纷,“不到一个月头发就白了,人憔悴得厉害。尽管后续调查证明这位主任没有问题,但我们都明白,这种事情对医生的心理打击太大了。”

有时,陈龙会遇到有的患儿家长一坐下就开始对着医生录音,这时陈龙心里既警觉又难受,本来自信有把握的治疗方法也会畏手畏脚,到最后往往会建议家属转院。

“其实他们不理解,面对病人,医生的心情跟家长是一样的,都迫切希望能把孩子治好。家长的疑问如果理性、客观、有价值,那完全没问题,但如果上来就摆出不信任甚至敌对情绪,不但无助于医生更好工作,反而会耽误孩子的正常治疗甚至可能增加看病成本。”

如果说医患关系是偶尔出现的阴云,医院条件限制,则是时时挡在陈龙职业之路上的重石。

每次在倾尽所能仍无法留住孩子的生命时,陈龙的心情都跌到谷底,在医院集中精力工作,回家便会陷入消沉,医院工作的妻子不用问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每到这时,妻子就会默默独自承担家务,让孩子多找爸爸玩,以缓解他的情绪。

为了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陈龙经常会看业务书籍,但一方面书中都是理论,另一方面,书中的理论往往滞后于现实中的临床需求,医院虽然有培训机会,但由于人手不足,每出去一个人,其他人就要顶上,这样导致可以获得充足专业技能提升的机会少之又少。

与产科同事练习复苏及气管插管操作

尽管工作中有各种压力,但医生职业特有的幸福和成就感,是陈龙生活中柔软又记忆深刻的存在。

一天,陈龙去产房监产,突然被一声响亮的“陈医生!”叫住,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拉住他:陈医生啊!我女儿是谁谁谁,小时候在你那看病治好的!

“我以为他女儿又病了,说下去才知道,他女儿都结婚了,那天正在产科住院等待分娩。”

因为工作忙,陈龙没来得及看到当年自己医治痊愈的病童已成人母的样子,不过,每次遇到这样的事儿,都会让他高兴好久好久。

虽然医患纠纷偶尔会让陈龙感到困扰,但专业能力提升更迫在眉睫,而且,也唯有医术提升才能减少职业生涯中的遗憾,同时有理有力地降低和避免某些医患纠纷。

日常工作中,陈龙和同事们努力“向外取经”,遇到疑难病症时,医院医院帮助远程会诊。会诊前,陈龙或其他医生需要先将诊治疑难点和病例做成PPT传给对方,然后跟医生约时间,届时双方以视频形式沟通。

“远程会诊的频率要看危重病人多少,多的时候可能一个月几例,少的时候,可能两三个月也没有一例。”

远程会诊虽然是学习机会,但由于对方医生无法现场观察病患,而且会诊的目的重在解决“怎么办”而非讨论“为什么”,因而难以获得系统、深入的学习理解。

陈龙得知韩红基金会举办“基层新生儿科医生培训”消息时,恰逢同科室医生们能排开班,他赶紧申请了这个项目。

年6月,陈龙和其他五位来自甘肃、贵州、医院的儿科医生来到医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学习。

对陈龙和学员们来讲,获得三个月的学习机会不易,而在韩红基金会内部,这个项目自身也经历着另一种“不容易”。

今年,韩红基金会全新启动“基层新生儿科医生培训”。项目通过医院合作,以理论教学加临床实践相结合的方式,为基层医务工作者提供三个月的免费培训。

项目设计虽然直面“陈龙们”这些基层医生的“刚需”,但在执行中却遭遇某种“冷遇”。

现实生活中,人们更容易被悲情和速效打动,而“基层新生儿科医生培训”耗时几个月却看不到即时性效果,是人们对项目意义和价值最大的疑问。

有时,一些捐赠人完全出于信任而捐款,表示钱只要捐给韩红基金会,做什么都可以,但在真正听基金会工作人员介绍项目后,却往往回避了这个项目,选择直接帮助病患或贫弱者。

此外,医院的情况普遍存在:医院的医生很难抽出三个月时间学习。更令人感叹的是,有些医生干脆接受了“水平落后”的现实,不再有通过培训提升能力的意愿。

“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要想办法引导和克服的难题。简单说,把钱筹到,花好,都难。”基金会的项目官员说。

在北医三院,学习新生儿窒息复苏操作

年7月,来到北京培训进行一个月后,陈龙和学员们已经收获颇丰,许多新知让学员们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新生儿与其他病患群体最大的不同,就是生命启航之初的“娇嫩”与“成长”并存的状态,因而意味着要有与治疗成年病人完全不同的思路。

以前陈龙在治疗新生患儿时经常采用输液的方式,认为吸收快效果好,但培训中他了解到,对于28周内的新生儿,正是消化系统刚开始锻炼运转的时期,而与之相比,心肺功能仍非常娇弱,因此针对这个时期的患儿,更鼓励进行严格的液体管理,减少不必要的输液;另外,对新生儿来说,单凭化验指标不能确认发生了感染等问题,必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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