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时间感知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群一样,经历了自然时间向社会时间的转变。但中国是有着悠久农业传统的国家,依赖自然条件的农业生活,使中国人的时间观念,有着浓厚的自然性特点,季节岁时的感觉特别强烈。中国人有一套独特的岁时体系,岁时的基本结构对应一年四季的季节生活。
中国人重视岁时生活的记录与保存,很早就发明了“岁时记”这种岁时生活的文献记录的形式,并形成特有的岁时记传统。自南朝梁人宗懔撰写《荆楚岁时记》,开创岁时文献写作体例之后,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系列的岁时记文献。这些岁时文献主要是两种形式,一类是特定地域人群岁时生活的记录,这是岁时记的标准体裁;一种是按岁时节日类别汇聚古今记录的资料岁时文献类书,这是岁时记的扩大与变化形态,宋元之际的陈元靓编撰的《岁时广记》是其中的翘楚。
《岁时广记》是古代岁时民俗资料的汇编。全书四十卷,前四卷记录春夏秋冬概况,后三十六卷按照岁时节日的顺序记述编排各类岁时节日资料。是天时与人时合一的记述,宋人朱鉴在《岁时广记》序文中特别指出了这一特点,“仰以稽诸天时,俯以验之人事”,“萃为巨帙”。本书辑录与记述的内容广泛,包括岁时生产、饮食、用品、婚姻、禁忌、信仰、社交、礼仪、娱乐等方面。本书引用的是南宋以前的文献资料,有些文献今天已经亡佚,因此对于研究南宋以前的岁时民俗来说,是一部重要的参考文献。现仅举元旦与端午两例,以说明《岁时广记》的民俗史料与传统文化价值。
元日新年,为一岁之首,《岁时广记》卷五至卷七辑录自汉魏至两宋的元旦节日礼仪、节俗信仰、节日饮食、节日用品、节日禁忌、节俗传说等。我们从本书所列元旦条目就知道古代中国人心目中新年是如何重要,人们以各色年俗表达自己过节的心情与期待。
屠苏散、五辛盘、敷于散、弹鬼丸、辟瘟丹、胶牙饧、粉荔枝匕、食索饼、服桃汤、咽鸡卵、浴香汤、燃爆竹、饰桃人、画桃梗、写桃版、绘门神、贴画鸡、钉面蛇、挂兔头、斩鼠尾、造华胜、剪年幡、照桑果、嫁枣李等等。当然这里是历史社会元旦新年的资料汇集,我们可以此整理出元旦习俗史,看到宋代年俗对前代的继承与发展。比如“忌针线”条,作者引宋人著作《岁时杂记》:京师元日皆忌针线之工,故谚有“懒妇思正月,谗妇思寒食”的说法。这些就是古代民俗史的重要资料。
端午在唐宋已经是重要节日,《岁时广记》以三卷的篇幅辑录了汉代以来关于五月五日的节俗资料,五月五日在汉代属于恶月恶日,汉魏之际开始转变,周处《风土记》:“仲夏端午,俗重此日与夏至同”,端午的依托的是夏至的时间属性,阳气高涨,阴气发生,此时节日食品的选择与当时的节日性质符合。
《岁时广记》卷二十一有“啖葅龟”引《风土记》说端午日:“煮肥龟,令极熟,去骨加盐豉蒜蓼,名曰葅龟,表阳外阴内之形,所以赞时也”。以食物的阴阳属性象征季节时气状态,以进食的方式,促进阴阳二气顺利流传。
在“烹鹜鸟”中说到粽子,“端五烹鹜,先节一日,以菰叶裹黏米,用栗枣灰汁煮令极熟,节日啖之,盖取阴阳相裹未分之象也。”这种菰叶裹黏米与鸭肉的粽子,就是一种时令的食物。《岁时广记》接着在“裹黏米”与“作角粽”条下,引本朝人的《岁时杂记》对粽子的形制作了细致说明,让我们对宋人端午粽子有了特别清晰的印象。“端五因古人筒米而以菰叶裹黏米,名曰角黍相遗,俗作粽,或加之以枣,或加之以糖,近年又加松栗胡桃姜桂麝香之类。近代多烧艾灰,淋汁煮之,其色如金”。
宋代粽子名品很多,形制不一,有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秤锤粽、九子粽等。从宋代端午的粽子可知端午节俗已经十分丰富了。《岁时广记》记载的端午节俗节物资料,生动有趣,欲知其详,请看该书。
如果要研究与了解中国传统节日,《岁时广记》不可不读。就像我们要欣赏宋代以前的节日诗词,不可不读《古今岁时杂咏》一般。对古代岁时文化有兴趣的读者,这些书都是很好的基本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