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寒江雪
三毛曾在她的书里写道:“五光十色的市集,虽然挑不出什么过分特别的东西,可是只要在里面无拘无束的逛来逛去,对我们这种没有大欲望的人来说,已是十二分愉快的事了。”我也是一个没有大欲望的人,所以。逛市集,对我来说,既是柴米油盐里的日常,又是透过市集看尽人生百态的欢喜。
小时候跟着奶奶逛市集,纯粹是为了满足童心的好奇,当然还有赶集回来后那一大堆让我欢喜的糖糕果饼之类的收获品。成家后逛市集,在市井里穿梭,看看这家的蔬菜新鲜不新鲜?探探哪家的鱼肉卖得实惠不实惠?再看看东街的哪家店铺新开业了?又瞧瞧西街的哪家熟食店卖的烤鸭更好吃?总之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样样操心,件件不省心。
台州市椒江区葭沚三角街是我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的市集。上班前,下班后,或者是休息日,早早的逛市集,早早的把菜买好。似乎买菜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只有忙完了“买菜”这件大事后。心里才能踏踏实实的去忙别的事。日复一日,按步就班,渐成习惯。
随着“一江两岸”城市化建设脚步的加快,葭沚老街拆的拆,迁的迁,昔日繁华的街市不再,代之而起的是周边林立的高楼和修旧如旧的葭沚老街样板楼。这条待拆迁的老街小巷渐渐的也被周边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所包围,成了城市丛林里的孤岛。可不知为何?这条破破烂烂,在断瓦残垣中苟延残喘的老街,至今依旧保持着热热闹闹的市集。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小街就陆续有商贩们忙碌的身影在为开市作准备。而那些习惯了早起的大爷大妈们,也开始提着菜篮和购物袋从四面八方向这条小巷涌过来。尽管葭沚临时菜场就在边上的工人路水产码头,也尽管大型商超——三和购物就在边上的客运总站前面,可附近的居民们依然喜欢聚集在这条成了孤岛的小巷里买菜。或许是故土难离的情深,也或许是长期养成的买菜习惯让他们早起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迈向了这里。
刚入住这里的那几年,因为工作上的忙碌,我总是觉得这里远,步行去买菜费时间。习惯了骑着公共自行车来去匆匆,现在生活不那么忙碌了,我就有意识的放慢脚步,慢悠悠的步行而来,一是为了享受清晨大街上没有车水马龙喧闹时的那份难得的清寂,二是为了能更好的感受一下发生在这条巷弄里的烟火人间,世情百态和生旦净末丑的芸芸众生相。
这条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巷街由直街和横街组成。纵横无缝衔接,成“L”型,有趣的是纵向的这条街聚集的大都是乡下小农小户种植的瓜果蔬菜。这些农户来自周边的栅浦,章安、黄礁等地。也有远道而来的黄岩人,如卖马鞍山葡萄,宁溪豆腐,长潭水库淡水鱼等的黄岩人。而涌泉那边过来的大都是卖土豆,红薯,姜,蒜或笋干,豆面,梅干菜之类的山里特产。不同的地域,鲜明的地方特色。其实,从他们吆喝的乡音里也能听出个大概,知道哪些是黄岩人?哪些是涌泉人。这些来自乡下的“小农小户”们没有固定的摊位,随到随卖,价格也相对便宜些。而横向的那条街,则大部分是固定摊位,鸡鸭鱼肉等等都是贩卖过来的,用椒江的土著话来说就是“巷贩”。小巷里最热闹的时段是清晨6点半到8点之间,卖菜的,卖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整条街都沸腾了。特别是卖洋糕和山粉糊的流动商贩,推着三轮车边走边高声吆喝着:“卖洋糕哟,卖乌饭麻糍哟,卖山粉糊哟…”声音拖得长长的,有腔有调,韵味十足又很有节奏感,乡村气息尤其浓厚。我一般是先走直街,把农户自种的蔬菜先淘过来,然后再去横街“巷贩”那里买些鱼肉海鲜之类的菜,等菜买好了,街逛够了,才拖着购物小推车回家。
小街是人间烟火里最真实的“人生大舞台”,是浓缩版的“清明上河图”。在这里你可以听南腔北调,品不同的文化,了解当地不一样的民俗文化和风土人情。我想这或许就是我能每天平心静气的逛市集的初心吧?
今天当我买完菜,从街角转出来,准备回家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这片满是泥泞和积水的荒野,心,莫名的颤了下,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这里又要平地拔起一座座高颜值的花园洋房了。到时,这条风风雨雨我走了多年的老街就要彻底的消失在岁月的烟云中了。故土难离,故土情深。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处浓得化不开的乡愁情结。老街的消失是势在必行,还好自己在葭沚老街拆迁的前夕,拍下了下面这些珍贵的老照片。
其实,葭沚并不是我真正的故乡。但是,我的工作和人生后半场都要在这里度过,所以,这里成了我生命中的第二故乡。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和深情的凝望。
年少时读佘光中的《乡愁》,只觉得小诗写得很美,个种滋味却总难体会。后来读龙应台的《目送》,“我慢慢地、慢慢的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想起每回离家去章安上学,奶奶村口无言的目送,眼角默默的泛起了思念的泪花。多年以后才明白:其实,那就是湿漉漉的乡愁!
有人说: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确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处无法安放的故乡情结。就像栀子花开,淡淡的思念……
或许,正是因为生我养我的故乡回不去了,所以,我们才会格外珍惜现在的故乡。哪怕它只是我们的第二故乡。或许,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生活中的一景一物,都早已在默默中走进了心里,融进了血肉之躯的生命里。这像这条老街,一呼一吸里都是熟悉的味道,一种叫做“故乡”的味道。
庆幸的是老街一直在思念里不曾走远,她更不会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在我们恋恋不舍的思念里,新岁新生了。
你看,修旧如旧的卖鸡巷陈宅(清代);你看,丁氏旧宅;你看,王泰生当铺。一座座古建筑,一幢幢鲜活的生命。
丁氏旧宅(清代)
王泰生当铺
原来我们魂牵梦萦的老街,她就在桨声灯影的葭沚泾里,在乌篷船牵的游子吟里,在梦里老家,水上葭沚的古色古韵里…~
原来,她在每条胡同的味道里。在每个转角的风景里,在每幢院落的特色里。
原来,她也在青砖、白墙、灰瓦的台州第一个党组织的纪念馆里。
新岁新生的葭沚老街,她弹起的是商埠文化、民俗文化、渔业文化和红色文化的“交响曲”。
新岁新生的葭沚老街,她唱响的是山海台州,古韵老街的长歌画卷……
新岁新生的葭沚老街,她更是我诗海词风里脉脉的温情,不朽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