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似水流年
图:来自网络
在我们苏北老家,打铁花,被称为“rou(三声)铁花”。
每次和同事聊天,当我聊到rou铁花这项小时候农村的一项娱乐活动时,无论同龄还是年轻的同事们,都茫然地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可能很多人也和我的同事一样,从没听说过这项活动,我只能根据我模糊的记忆,来描述一下。
记得小时候,元宵节前几天,大人们就开始用尽量透明的纸,给孩子们糊灯笼,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会到集市上去买那种特别透明,四壁印着花朵图案的宫灯。
那时候的灯笼尽管式样单一,但是,孩子们却挑得异常开心。元宵节到了,夜幕刚开始降临,乡邻们吃过晚饭,分别带着自家孩子走出家门。孩子们一路小心翼翼地,唯恐蜡烛站不稳,烧着了灯笼,同时还互相比着灯笼的亮度。
村里那一条条漆黑的小路上,红色、白色的灯笼组成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闪闪烁烁着涌向村里一个相对宽敞,并且四周都有房屋或者墙头或者其他障碍物的地方——rou铁花的主阵地。
这里,已经围满了村里的男女老幼。rou铁花所用的工具极其简单,早已经准备齐全。一个铁桶,一根木棍,一根粗粗的长绳和一个固定木棍的底座。
铁桶的四周和底面被戳穿很多洞眼,里面装满燃着的木炭和被磨碎的铁沫和小铁块。把铁桶的把柄牢牢地拴在那根长长的结实的粗绳上,绳子的一端系在那根大约两人高的木柱子上部,然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把木柱立起来,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四周围满了村里的看热闹的村人,甚至周边低矮的墙头上,堆放的石头堆上也站上了好奇心的小孩,人们兴奋地不停地议论,期待着那精彩的演出。场地中间的几个小伙子开始摇动木柱,铁桶在长绳的带动下开始一圈圈转动起来,围观的人们也不断让出更大的空间,唯恐碰到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柱转动得越来越快,铁桶里的木炭引燃了铁沫,铁桶已经开始泛出红红的颜色。摇动木柱的几个小伙子不断加快速度,铁桶旋转的更快了,铁桶的颜色更红了。似乎有“哗”的一声响,从铁桶里跳出了一撮红色,人们惊叫着不断往后退。
这时,原来晃动木柱的小伙子似乎感觉累了,会不断有人来替换,或者不断增加进一两个人。木柱被晃动的更快了,随着从铁桶不断漏出来红色的东西被抛出来,空中像点点“红星”在不停闪烁,有像尾尾红鱼在悠闲地游来游去,人们赞叹声不断。
突然,被抛出来大块明亮的火花,那明亮的火花,像大海里翻滚着的浪花涌来。更多的“浪花”不断涌过来,撞击在墙角,撞击在石头堆,撞击在墙头底部,溅起更大的花,有的像盛开的白色牡丹,有的像海水中泛起的白色泡沫。
人们不停地惊叫着,欢呼着,拽着孩子乱糟糟地往后退着。晃动木柱的小伙子们更带劲了,已经被烧的红红的铁桶旋转的更快了。人们激动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的时间里,会错过那精彩的瞬间。
不断有火花被抛出来,地上不断有白色的“浪花”涌来,一朵朵,一簇簇,或舒缓轻盈,或急促猛烈。人们的赞叹声也随着这大大小小的“浪花”此起彼伏。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活动进入了高潮,成片成片雪白的“浪花”在地上“哗哗”地翻滚着,匍匐着,被撞击再翻滚着回去,整个场地成了一片海,成了不断翻滚着的“浪花”的世界。翻腾的“浪花”声和人们的喝彩声,惊呼声融为一体。
慢慢地,铁桶里的铁沫和细小的铁块融化完了,摇动木柱的小伙子也累了,翻腾的“浪花”疲倦了,活动接近了尾声,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浪花”出来散步,直至最后完全没有了,几个小伙子才停下来。人们仍然意犹未尽,回味着,笑谈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逐渐散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永远不知道在乡村夜空中绽放的铁花有多么美,多么壮观!
以前的农村因为贫穷,因为闭塞,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一场电影都要盼上好久,所以乡亲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自娱自乐。随着现代文化——电视、电脑、手机的不断冲击,随着老一辈的不断去世,这项专属于苏北农村的娱乐活动还有多少人记得?还有人会做这个吗?
我想,这项活动,也算是一种乡土文化吧,它会不会就这样永远从我们身边消失?我曾幻想着农村的轻壮小青年能在繁忙的工作间隙,能在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再把这项文化传承下去。
赛龙舟,舞狮子,踩高跷……这些丰富多彩的农民自娱自乐的文化活动,曾经丰富了多少人的生活。直至今日,每逢节日、庆典,这些活动仍然在其它地方吸引无数人的目光,让那么多人热情地参与,给节日增添了欢庆祥和的气氛。
可家乡的rou铁花活动,怎么就这样轻易淡出人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