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律好风催,阴伏阳升淑气回。”每年公历12月22日前后,当太阳运行至*经度时,即交冬至节气。
古画里的冬日雅趣
阴气达到顶点,阳气开始生发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确定的节气之一。早在《尚书·尧典》中已有其身影,称为“日短”。而河南濮阳西水坡45号墓等考古发现的证据表明,早在公元前年我国先民应已有了对冬至的认识。
冬至成为最早被认识和测定的节气之一,与它在时间流转中的特殊性密切相关。冬至之时,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黑夜最长,白昼最短;之后,随着阳光直射位置逐渐向北移动,白昼慢慢变长,黑夜日益缩短。在以阴阳观念看世界的中国古人那里,这正是阴气达到顶点、阳气开始生发的关键节点。冬至得名的原因亦在于此,所谓:“一者阴极之至,二者阳气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谓之冬至也。”
从自然时间的角度看,二十四节气中与冬至具有同等意义的节气是夏至。夏至之时,“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然而,我国传统文化重视万物的生生不息,强调“天地之大德曰生”,阳气主生,阴气主杀,所以更重视“一阳来复”的冬至日。由此,冬至日不仅是自然时间的重要节点,而且发展成为十分重要的人文时间,兼具节气和节日的双重身份,无论在国家层面还是社会层面,都形成了丰富的礼俗活动。
亚岁迎祥,履长纳庆
冬至是我国最早放假的节日,也是传统社会放假时间最长的节日之一。俗话说:“冬至大如年。”长期以来,冬至都拥有和过年几乎同等重要的地位,被称为“亚岁”“长至节”等。一些地方还有“肥冬瘦年”“冬大年小”的说法,过冬至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隆重。
过年要拜年,过冬则需贺冬。《后汉书》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冬至到来之前,亲朋好友就要互送礼物。冬至日更要互致祝福。唐代诗人杜牧有诗云:“去岁冬至日,拜我立我旁。祝尔愿尔贵,仍且寿命长。”描写的就是冬至日拜贺的温馨场景。贺冬是普遍流行于官方民间的习俗,这天,朝廷要举行盛大的朝会仪式。一时间,“千官贺长至,万国拜含元”,盛大的仪式成为天下太平、协和万邦的象征。
和过年一样,冬至的食品讲究丰富多样。冬至形成专门的节令饮食,其中最重要的是馄饨。馄饨外皮里馅,音近浑沌,恰似冬至时节阴阳相包裹的浑沌状态。如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所说:“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咬破馄饨,助力阳气生发,正是顺天应时的典型表现。很多地方不吃馄饨吃饺子,甚至形成“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俗语,但其本义与食馄饨并无不同。清人潘荣陛在解释北京人冬至祭祖用细肉馅包的饺子时,就认为是“‘冬至馄饨夏至面’之遗意也”。南方以米食为主,冬至重要的节令食品是汤圆,又称“冬至团”“冬节丸”,其形圆,不仅意味着家庭团圆,也有助阳的意涵。冬至还有吃面条、赤豆糯米饭的习俗,其中赤豆糯米饭俗称“冬至粥”。传说共工的一个儿子作恶多端,死于冬至日,变成疫*。他最怕赤豆,所以人们吃赤豆粥,用以驱避疫*。总体上看,冬至节的饮食习俗丰富多样,不仅包含人间美味,更具有顺天应时、避恶祈吉、家庭团圆的象征寓意。
祀天祭祖,国泰民安
“礼莫大于祭,祭莫大于祀天。”祭天,是中国传统社会最重要的国家祭祀礼仪。对于天的祭祀早在远古时期已经发生,周朝时更将其制度化。在传统观念中,天圆地方;天为阳,地为阴;天在上,地在下;于是冬至日成为祭天的首选时间,祭天的场所则在高于地面的圜丘。《周礼·大司乐》云:“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今天地处北京中轴线东南部的天坛,被誉为“中国现存规模最大、最完美的古代祭天建筑群”,就是明清时期祭天的专门场所。仅有清一代,在这里举行的冬至祭天仪式就达次之多。冬至祭天礼仪极其隆重,通常由皇帝亲自参加,成为最高统治者奉天承运、宣示*权合法性的象征,也寄寓着天下和平、国泰民安的愿景,体现着对天和自然的尊崇敬畏之情。
《周礼·春官》云:“以冬日至,致天神人*。”冬至也是慎终追远、祭祀祖先的日子。在汉代,人们用黍米和羔羊祭祖;宋朝时,“备办饮食,享祀先祖”更加流行。今天,我国很多地方仍然顽强传承着冬至祭祖的习俗。浙江台州的“三门祭冬”,更因仪式的丰富完整、历史悠久和活态传承,成为国家级非遗项目,并作为“二十四节气”的一部分,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之中。在一阳始生的日子,人们阖族共祭祖先,不仅意味着尊祖敬宗,不忘本来,也意味着源远流长,返本开新,具有增进情感、凝聚人心、促进家族和谐的重要作用。
数九消寒,冬尽春来
“行过冬至日,冻闭万物零。”冬至一到,万物萧索,一年进入最寒冷的时间。但人们并不满足于在寂寞中等待漫漫长冬的离去,而是创造出数九、画九九消寒图、举行九九消寒会等多种办法,让寒冬也充满希望和生活的乐趣。
数九九,即从冬至当天或次日开始数起,每九天为一个单位,共数九个“九”,总计81天。“出九”已是“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分节气。不少地方还在九九后再加一九,成十“九”之数。数九的做法,在唐代已经出现,薛能有《汉庙祈雨回阳春亭有怀》诗云:“九九已从南至尽,芊芊初傍北篱新。”
如果说数九歌通过唱念的方式让人们感受时间的迁变,那么九九消寒图就是以图画或文字的形式标志由隆冬向暖春的转换。染梅是消寒图的流行方式。明代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对此有很好的描写:“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消寒会,也称“暖冬会”,大约在唐朝已出现端倪。据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唐朝有个叫王元宝的富豪,每当冬月大雪之际,就让仆人在坊巷口扫出一条小路,自己亲自在路口迎接宾客,到家喝酒吃肉,为“暖寒之会”。明清时期,消寒会十分流行,“好事者联以九人,定以九日,取九九消寒之义”,更有甚者,菜肴也讲究九盘九碗,饮酒时必以“九”或与“九”有关的事物为令。在滴水成冰的时节,人们欢会聚饮,品茗联诗,不失为抱团取暖、彼此慰藉的良好方式。
“循环恒有度,阴极复生阳。”岁月循环有序,阴极之后,阳气回生。处在特殊节点上的民俗大节冬至,让人们在寒冬中看到希望和光明。它不仅承载着阴阳的转换、物候的变迁,更承载着中国人的智慧和达观。它通过丰富多彩的礼俗,在寒冷的隆冬季节,让人们带着愿景,团结起来,共同走向生机勃勃的春天。
[作者为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基地研究员。本文为北京市社科基金决策咨询重大项目“北京中轴线文化内涵与遗产价值研究”(项目编号:21JCA)项目成果]
(原标题:冬至大如年)
来源:北京日报作者:张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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